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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喜相顾(GL)

第二十五章 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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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纸休书重几何?

    喜眉手里捧着这张轻薄的纸,呆若木鸡。

    今天一早,二姑姑不知怎的知道了自己小产的事,提了许多鸡蛋来看她。娘俩抱作一团哭得好不伤心。而好不容易安慰好了二姑姑送走了她,竟然转身就从管家手里接过了这烫手的一方文书。

    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一个无意的跌倒,孩子尚未出世便离自己而去,庆家人不但没有安慰自己,竟然送上一封休书,字语寥寥,落款处却有着庆登科和另几个庆家人的名字以及官府大印。

    那鲜红的印记简直像一团血化做的,只看着都让心绞着想吐。

    难道就因为那天自己在众人面前逆了她的话,不让她把孩子从院子里挖出来,所以她就决意要休了自己?不然,那“不孝翁姑”四字是谓何指?还有,什么叫“无子”?这个孩子没有保住,竟然就断定她这一生都将再生不了孩子了,她才不到二十岁呀……

    喜眉只觉眼眶发热,若是去照个镜子,恐怕会看到流出血泪来。

    房里很安静,送休书过来的管家面色满是歉意,不停鞠躬:“少夫人,夫人说了,让您尽快离府。”

    “我不服。”喜眉抓紧了休书,昂起头,怒声道,“她凭什么休了我,这官府又凭什么相信她的话?我要去找她理论。”

    管家犹豫了一下方道:“夫人这般雷厉风行,可见心意已决,您去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堪的。少夫人,您和庆家有缘无份,希望您以后可以觅个更好的夫君更好的人家……”

    喜眉呆坐了片刻,猛然跳了起来,她伸手擦了眼泪,便忙忙地在房里找起东西来。

    小弦在一旁也是如闻恶梦,她见喜眉竟然开始打开箱子收拾衣物,顿时便“哇”地哭了:“少夫人,您要干什么?您真的要离开庆家吗?那我怎么办?”

    喜眉倚在床边咬牙哭泣,半晌才忍泪转身拉过小弦的手:“小弦,你我虽然是主仆一场,但我却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我离开庆家后,凡事你自己要小心。”她环顾了下四周,“这个地方,yīn冷yīn冷的,我片刻也不想待。”

    “不要啊,”小弦一把抱住喜眉,“您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吧。”

    “可惜我没有这个能力,”喜眉摇头,两人哭作一团,“我要走,而且要走得越快越好,再不走,人家就要拿笤帚将我扫地出门了。我要再受这种侮辱,就真不如立即撞墙陪我那还没出世的孩子去。”

    小弦跟在喜眉身后亦步亦趋:“可是我怎么办……”这个家太可怕了。少夫人这样好的人都留不住,剩下的人里还有好的吗?以她的身份,只怕会被那个王怡月和纹儿玩死。

    “怪只怪我自己不争气,生生给了人家机会把我赶出门去。”喜眉把收拾的衣物看了半天,却件件都是嫁入了庆家后才做的。这些原本就不够鲜艳的衣裳现在拿在手里是棘手之极。她把它们都丢到一边,然后又把头上的珠钗都取下来,“怪只怪我家贫势弱,由得他们这样欺负人,”喜眉把一头盘发散开,目光亮得吓人,“好在这个家我也厌极了,若是以后变得和她们一样,那我情愿变成厉鬼。”

    屋里其实还有旁人。

    音顾和桑梓都立在一旁,眼见着喜眉一会笑一会哭地收拾东西。桑梓身似弱不禁风,随时随地都在找一些依靠,她此刻便倚着桌子皱眉低声问音顾:“怎么回事?就为前两天那事?”

    “那刘氏速度还真快。”音顾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庆家对喜眉不满意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在她见刘氏后两天便写下了休书。

    罢,由此可见,喜眉离开方是对的。音顾见喜眉情状有些慌乱,身子尚未完全好,脸色也苍白着,她上前两步,暗示管家和小弦都出去。桑梓见状微微笑了笑,也出去了。

    “喜眉,”音顾伸手把喜眉按在床上,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看着我。”

    喜眉的目光原本毫无焦,只是骨碌乱转着,听到音顾的声音,她才像找到了一束光,并不耀目的,却足够温抚她杂乱一片的心情。对,她从来没有见过音顾慌张失神过,她所知道的音顾,一向平稳安然,可依可靠。

    “你嫁到庆家,是谁做的主?”音顾低声问道。

    “我爹。”喜眉木然回应。

    “那之前你知道庆家,认识庆登科吗?”

    喜眉摇头,她的脚动了动,整个人极度不安,她哀求着:“有什么话,可以等我离开了再问么?”

    音顾抓住她的手:“既然不是你自己做主的姻缘,相互离决,又有什么值得伤心?”

    喜眉一愣。

    “离开庆家后,去找一个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人,然后两间瓦房,几亩小地,这样的日子你要么?”

    喜眉的眼睛微亮,她反抓住音顾的手,却突然又暗淡了神色:“我已被休,哪里还有人肯要我?”

    “大千世界,你才遇到过几个人呢?”音顾微笑,“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保证你一定会找到可以真正相伴一生的人。”

    “会……有吗?”喜眉的眸子有些迷茫。她现在已是身心憔悴,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接二连三地遭此横祸。

    “你要相信自己,”音顾偏头,“你不是相信我么?那就要相信我说的话,要相信自己。”

    喜眉怔怔地听着,缓缓地攥紧了音顾的手。

    “那么,我现在再问你,”音顾又道,“你对这个家有留恋么?是因为舍不得,不想离开,所以才这么狼狈吗?”

    喜眉低头思索了片刻,慢慢摇头:“这里……让我寒心透了,他们若是没有休我,我也打算立即回乡下庆家去,这个正室,也无所谓了。”

    “因为没有留恋,所以才无所谓吗?”音顾轻声叹了口气,“好了,你不要怪我,要原谅我。”

    “原谅你?”喜眉听着这轻悠的叹息声,心思一时却聚不拢了。音顾微蹙了眉心,有一苦恼,可眼里明明有几分笑意,全然不似她平时的冷淡。而就是这眉眼之间轻微的变化,却紧吸了喜眉的目光,她甚至有在模糊地想着,音顾这样的女子,究竟怎样才能令她尽展颜,能令她流露各种喜怒哀乐……

    音顾从床边拿过那张休书,她指着上面的字道:“这‘无子’二字,是我说的。”

    喜眉出神的心思瞬间就被扯了回来,并且扯得东倒西歪:“你……说的?”

    “对,”音顾转换了平静的面孔,“我告诉刘氏你终生不能再孕,所以,才有了这一封休书。”

    这话像一盆冷水,将喜眉浇得浑身颤抖。她绝望地看着音顾,绝望的无声流泪。最近她哭得太多了,已抵过前面活的这些年的份量。也许老天就是看她没心没肺,所以才要这般惩罚她。

    “原来,原来我再也没有办法生孩子了。”喜眉喃喃道,“音顾,你骗得我好惨……刚才,还说什么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自己的人,还瓦房、小地……我连孩子都不能生,还奢望那些做什么?”

    音顾一愣,只见喜眉整个人向后栽下去,她仰面倒在床上,像一株瞬间就枯萎于地的花。音顾站了起来,俯下身去看她:“你听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骗刘氏你不能再受孕,好让你得以离开庆家。”

    “你说什么?”喜眉在这一惊一乍中顿觉很不清醒。她挺了挺身,腰间却是软得坐不起来。她慌忙中一伸手,竟然拽住了音顾的衣领,直把音顾拽到了自己身前。

    音顾顺着她的手贴下身去,与喜眉相隔甚近。她知道自己欺骗在先,就算本意是为喜眉好,也可能承受喜眉的怒火。离得这么近了,喜眉若是想再打自己,也由着她去吧。

    可惜音顾的好意没有被喜眉领略到。她见瞬间就放大在自己眼前的音顾,因为从没有这么近的距离而感到一些尴尬,她忙顺手一推,自己翻身爬坐起来。只是一时没有力气再往高处跳,只好跪在床上,瞪着一双美目怒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音顾却另及一言:“你想离开庆家吗?”

    喜眉咬着牙依然瞪着她:“想,可是,我不想被休。”

    “你怕名声不好听?”音顾问道。

    “难道对于女子来说,名声不重要吗?”喜眉反问。

    “我以为,如何生活比较重要。”音顾淡道,“要改变,是需要勇气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音顾微低下身与她平视,“也许,直到你找到真正的相爱之人。”

    喜眉苦笑:“你已经一直在帮我了。”她下了床,这次很快收拾好了一个小包。她又深吸了口气,脸上已有些绝然:“我们走吧。”

    打开门,小弦跪在门口,朝着喜眉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喜眉心里极是不忍,便回头问音顾:“你反正已经让庆家休了我,能不能再出个主意把小弦也带出去?”

    音顾拂了拂衣袖,头:“这个更简单。”

    小弦顿时欣喜若狂,又朝着音顾磕了几个头。

    喜眉松了口气,一抬头,又看到院子里站着那些平时里对自己不太好,却也不够坏的下人们。

    自己怎么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呢?

    喜眉转目细细看着这个小院落,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那只小坟冢上。连一块碑都没有,喜眉心中抽痛着,缓缓朝那走了过去。

    “你放心吧,他们不会动这里的。”音顾在一旁悠悠道,“多以后把这个院子荒废掉。”

    喜眉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还有些湿气的泥土,然后,硬生生用五指抓起一把土来。

    “我要把它带在身边。”喜眉小心地用身上的帕子包好了这些土,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她……其实也有几分洒脱。”桑梓在后面对音顾道。

    音顾微微一笑,转头对小弦吩咐了几句,便和桑梓也走了。

    只是,音顾没有与喜眉走同一条路,喜眉便是如此被休,也选择了堂堂正正的大门,而这段路,她确实应该自己去走。

    反正目的都是府外,哪条路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喜眉,终在路上遇到无论想遇不想遇都于命中相交过于一线的人。

    王怡月似乎是听到了消息,所以便能在半路上看到喜眉拎着个小包,果然一副要出府的样子。

    可是,她一时竟然笑不起来。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轻松,甚至应该在此刻嘲讽几句。可是她看到喜眉有些消瘦的脸却那么平静时,自己的分寸反而乱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哭天抢地,打滚撒泼?乡下的女子没有教养,遇到这样的惨状,难道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么?为什么她却浑似轻松了,经过自己时,竟瞧都不瞧这边一眼。

    一也不像她认识的越喜眉,反倒像一纸休书把她的性情给释放了出来。

    “越喜眉。”王怡月终究还是不甘心地在背后叫了声。

    喜眉站住,并没有回头。

    “你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吗?”

    喜眉定了定身子,却又继续走了。

    王怡月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而纹儿倒是暗暗长舒一口气,心里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这个正室竟然这么快就被休了,看样子这个家中,还真是只有夫人的话才是皇命。

    喜眉不想说话,越是在这庆宅中走着,心中便越是想快些离开这里。只是竟然在这时看到了庆登科。

    庆登科手执一卷书,正在一亭子里朗声读着。喜眉看他摇头晃脑读得抑扬顿挫,突然又为他可怜起来。有那样一个嗜好权贵一心想要做诰命夫人的娘,他也是辛苦得很。只是再想想,夫妻之情,竟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也许,是因为唯一指望牵系其中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吧。

    这难道就是命吗?

    喜眉一直以为自己嫁入庆家是命,此刻竟又觉得离开庆家,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再走一些,已经能看到大门了。门外却进来几个人。人堆里刘氏被簇拥其间,她看到喜眉也是一愣,然后便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前日里听了音顾的话后,她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安,夜里都没有睡好。越喜眉虽然处处不如她意,可是想想,却还算是乖巧。就是因为一惯听她的话,所以那日竟然敢在众人面前对她大吼且以死威胁,这实在让她咽不下这口气。最终下定决心休了她,其实也存了另一个心思,那就是做给王怡月看,甚至要叫儿子以后的妾室或者老二的妻妾都不敢违背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话语。

    休妻一事她也询问了儿子,好在儿子听话,并没有出言反对,百善孝为先,儿子此举必将成为未来的一个典范。甚至,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越喜眉赶出庆府,维护她的权威,她还不惜花银子买通了官府的人,这才得以盖到那个印章。

    而现在,这个已经不是庆家儿媳的女子还站在面前。

    门外可闻车马来往,门内却能听到落叶之声。喜眉静静地看着这个妇人,然后微倾了倾身:“您以后,要多保重。”

    刘氏眉梢直跳,怎么觉得她是咬着牙说的这几个字。

    喜眉说罢便绕过了她们,踏出了那扇大开的朱门,然后转身,看着沉重的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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