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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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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意儿 1-5

    (yīn森攻强受)

    (乐六X王师毅)

    玩意儿

    1

    这样的痛,王师毅不是第一受。龙腾小说 ltxsba.com虽然不论折磨在身上何处的都没有这一处令人难以忍耐,但王师毅还是咬牙挺著,绝不松口。

    “这种表情……很好。”眼前那个男人抽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从嗓子眼里发出有些粗糙的声音,“这样才好玩──可也说明我还控制不住你的面孔,还得改改。”

    说著,男人腾出一手在空中随意画了两圈,不知什麽用意;王师毅正猜著,那边忽地一提,他就觉得自己的脸颊被生拉硬扯开来,嘴巴再也撑不住,牙关也快咬不紧了。

    可恨!这等妖邪究竟是如何掌控他的身体的!王师毅想别过脸去,背部明明是悬空却无法再退後,不知道有些什麽东西阻在那里,更别说动弹四肢挣脱那些看不见的束缚。

    Cāo控著一切的男人见他又在挣扎,低声笑了起来:“叫你省力气,你是不是又想撑不到最後,又想破坏我的主意?”男人另一手还在原位,狠狠掐了掐掌中的东西,“非要我找那虎狼庸医讨药来你才服帖是麽?你看准了我丢不起这个脸,对吧?”

    王师毅恨透了这种情况,明明四肢身体都动弹不得,可身上的感觉却极敏锐,折磨人。如果他的“师文”在手里,如果手指还能动的话,他必定把“师文”举起来用尽全力砍将过去,把眼前这个男人劈成两段,才足解恨。

    “怎麽又是一副恨不得砍了我的眼神?要不我给你改改吧。”那男人怎麽会不知道王师毅心中想法,总是口上讨些趣味,自娱自乐一般,取笑王师毅。如今情状实在窘迫,王师毅看看眼前,自己的身体一览无余,那只要人性命的手里抓著的是他的男根,先前一阵残虐的对待让它瘫软在那里,毫无动静;但王师毅知道那手上的力道又有些不一样了,或轻或重,上下前後,开始磨得人焦急万分。

    男人说要改他眼神,原来是用这种手段。王师毅有些迷蒙地想著,竟有那麽个瞬间觉得,只要不是被那些不知名的邪法Cāo控,就算是用上这种手段,也不那麽令人厌恶。

    先前被男人使力挑开的嘴唇如今也守不住牙关的抵挡,咿咿呀呀地蹦出断续的声响。合不拢嘴巴,否则王师毅绝不允许自己发出这般声音,特别是面对这个男人。

    对於他泄露出来的声音,男人显得有些得意,轻轻一划,将王师毅的身体略放了下去,也不说话,灵巧的指尖便探入他身後的禁地。

    “唔……呃……”那地方不是没被弄过,王师毅记得第一次的撕心之痛,其後每次都要经历一次,或许渐渐略有不同,可痛就是痛,没有任何为它们逃脱责任的理由。男人的手指很可怕,平日里挑动著数以百计的东西,许多“人”的一颦一笑都要靠那几个指尖细微的抖动来维持;这样的手用到此时自然不同凡响,王师毅就觉得身後被千万只细小的蠕虫这样缓缓爬过,连绵不绝。

    千万个细小的感觉积累起来,那可是不得了的。王师毅不能扭动身体把那手指排挤出去,体内反而像是被控制一样,应和著那千万只小虫,辗转著吸附上去,要将那些小虫都吞入体内似的……

    但那里钻进来的,只有一根手指。

    “……把你那怪物……拿出去……出去……”王师毅xiōng中一片混乱,气息内力什麽的都搅和在一起找不到出口;动作细节灵敏到可怕的男人,不论怎麽与他接触,都是一种永远消磨不去的折磨。

    男人不用听他说话,只凭指尖便知他如何反应:“我可从不Cāo控别人这处,倒是你这里面,怎麽像被**控了一样,抖得这麽厉害?”

    教人羞耻无比的话语,王师毅却连藏起表情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尽量合上眼睛,口中无意义地喃著:“……出去……出去……拿出去……”

    可是男人就喜欢他这种模样,加快了手下折腾,还要塞进第二个指头,让那难耐的痛痒翻上一倍。

    什麽都动不了,而全身的动力似乎都集中在身後甬道之中,也不管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痛苦就缠住所有钻进来的手指不许一个逃出去。王师毅已经许久没有掌控过自己的身体,如今这样的状况,他除了大口喘息,什麽都做不成。

    间或从嗓子里挤出一两句求男人拔出手指的碎语,却被男人成心误解了去。

    “怎麽?不要这个?换别的?”男人也不犹豫,只吊他胃口,“既然不要这几只怪物了,那我们换别的东西,好麽?”

    王师毅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暗示,若手上还有力气,他定要上去撕了那张嘴……可他终究没有能力,任那几指挤弄著抽了出去──刚要定神喘气,就有熟悉的东西蹭了上来,在入口浅浅画著,像是在抚摸似的,仿佛根本不急著占领。

    但事实总不会如此,王师毅想管住自己唯一能管住的地方,还没使上力气,就被生生开,那洞口就像纳了柄利剑似的,撕扯著不容许退让。

    “……”除了倒抽气,王师毅已经发不出一声响了。想著会不会就此背过气去,男人那东西调转了方向,又直挺挺地捣鼓进深处,令他顿时有了被剑刺穿的错觉,瞪大眼睛盯著床,那上面的雕纹他早细数过,如今再看,索然无味,但若能替他缓解一些此命休矣的预想也算是好的。

    只不过,男人不会就此罢休,进入或者霸占,都是一个前奏而已,王师毅真正受不了的是後面的事情,搅和著闹腾著,好像就凭那细细的通道便能把他整个人倒转过来,又翻弄过去。

    这个男人……因为接合越发紧密,男人的身体也靠近了他一些,王师毅不知是第几次这样面对这yīn森的男人,那总是半垂著的眼睛到底在看向何处?像带著倒钩般的鼻子偶尔从身上摩擦而过,生痛生痛;鼻子坚硬地勾起嘴角,那弧度何时看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是在这麽近的地方。

    最难以忍受的是男人苍白的肌肤。近看时才知道那上面的纹理是那麽细腻,色泽光滑,可是,那般惨白,全无人色。就算是现在,在王师毅身上不停地耸动、将藏在身体里的情欲全部强加给王师毅的时候,也一样惨白,就连温度都不曾有变化。

    那感觉……王师毅混乱地想。那感觉就像是身体里含著一柄冰冷的利剑,而怀里抱著的,正是一把跟“师文”差不多大小的长刀,随时都有可能让王师毅裂成两半。

    “果然还是应该放开你脸,你看你现在的表情有多好。”男人语带痴迷地说著,可王师毅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痴迷的迹象。

    就是这样一个早已yīn森冷绝的男人,灌注到他身体里的东西,却是温热黏稠的──那感觉就是要将他们俩绑在一起似的,蜡油一般,渐渐凝结,填满两人之间的每一个缝隙。

    可那些都是错觉,男人在里面腻不了多久便会抽身而去。

    “‘王师毅’……”男人贴过来,再一次念起他的名字,手指从他刚才被拉扯起来的面颊上滑过,好像记不得不久之前曾有这麽一个控制他面部的尝试,“‘王师毅’……真是我最棒的玩意儿……”

    对,“玩意儿”,他王师毅是眼前这个号称“驱尸乐六”的邪魔玩腻了尸体之後最新的“玩意儿”。

    就按乐六说的那样,是最棒的玩意儿。

    2

    王师毅这人,是那种幼时无法无天、一长成人就突然懂起事来的类型。眼下河沙门众人在京郊十一里亭为王师毅摆下送行宴席,还都在议论他六岁那年去河沙门“藏经阁”放炮仗的事情。

    “烧得那叫一个干净!”王师毅的师叔们哥哥拍著大腿叫好,“当初就叫师傅不要搞那劳什子‘藏经阁’,扰了咱们多少年快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过世前定的那些规矩有多难!”

    都说河沙门里门人是群粗人,其实不然,师傅是逼他们识字的;後来还仿照别的门派建了个屋子塞满书,规定弟子们每个月要读的数量,整个河沙门里**飞狗跳,不得安生。

    “还好师毅一把炮仗把那地方给烧了!要不现在咱们还要成天关在里面抄书啊!”一谈起这事,师叔们都要感激涕零地拉上王师毅再多喝几杯,亲密地揉著他的肩膀,好像寄予厚望一样。王师毅笑得爽朗,但私底下泼了几杯酒,毕竟此番远行不是游乐,而是为了武林大计。

    师叔们也不理会他如何答话,又说起他七岁那年第一次举起佩刀“师文”就把师祖立下的河沙门戒碑砸了个粉碎的事。

    王师毅知道,师叔们其实是在担心他,怕他一去不回──可河沙门的人不喜欢凄凄惨惨的场面,便尽数王师毅的趣事,笑作一团,图个开心。

    如今武林上传出“赤目血魔”名号,血洗多处门派,三教九流,什麽样的都有,那血魔像是存心寻衅一般,意在搅乱江湖秩序。王师毅在江湖上结识的一些侠士都商量著去寻血魔踪迹,想以几人之力替天行道;也有许多对此只字不提,毕竟据传此人仅以一人之力便横扫大大小小的门派,几人随便集结前去挑战,定会溃不成军。

    王师毅一听说赤目血魔这等人物,便有与几位好友同去、为武林出一份力的想法,可一想起家中父母胞妹,自己并不是毫无牵挂,压了几日,就听闻他在京城里的四位友人结伴同去;後不到半月,那四人都没了消息,至今凶吉未卜。王师毅再也熬不住,背著河沙门的家法棍杖向父母请不孝之罪,打动了一干门人,这才得允。定了吉日,大家为他在京郊设宴送行。众人借机笑闹欢畅,只有亲妹王清凌展露心中不舍,一向直爽的她竟拉著王师毅到亭外僻静处,落下几滴缠绵的泪来。

    “大哥,若你两个月未归,我必定去寻你!”王清凌炯炯目光中还闪著泪花,咬著下唇狠狠地说道。王师毅心里感动,但又不愿惹她再哭,便说:“别那麽著急,我跟爹娘说是回来过年,那自然等到年关过了再说。”看王清凌表情松弛下来,又道,“小凌,你不如趁这机会找个好人家,爹娘也就放心啦!”

    王清凌不满,抓著王师毅手臂:“还说我,你比我大了十二岁还轮到我先来?!这次给我在路上撞个大嫂回来!快去快去!”可算是让她恢复了原样。

    听了她的话,憨然笑笑,王师毅知道自己志在游侠江湖,像爹那般找个娘稳在山上的事情,他还不想如此。王清凌替爹娘来送他,是因为老人家受不了这场面;等王师毅背过身去,就听她又抽泣起来──已经不能再转身回去了。

    从京城向南,天河陡口渡东面六十里的小镇夏松是王师毅与几个相约同去的武林人士碰头的地方。

    照约定时间到了夏松镇上那间江湖闻名的“隔格阁”,等了一盏茶却不见另两人影子。环顾四周,知道来夏松镇隔格阁聚首的,都是武林中人,王师毅看看他们,发现店堂里坐的行侠打扮的人都在打量王师毅,他明白那是因为他身上有把大刀“师文”。

    “师文”是王师毅的舅舅“金面铁手”马菡中自他出生起便闭起关来用七年时间替他铸造的。王师毅第一次见它,“师文”大他身体一倍,那刀柄要两只手一齐,才能握得过来;他那时倒还举起来了,只不过刚举起就失去了平衡,把山门口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石碑一刀劈碎,再也拼不回去。

    王师毅从小力气就大,“师文”这般与正常成年男子身形差不多大小的巨刀,也只有他能灵活运用,远近闻名。如今在隔格阁里,众人一见“师文”自然猜到他身份,稍有议论。王师毅随他们去说,反正这几个月约在隔格阁里相聚去讨伐赤目血魔的侠客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也不多他王师毅一人。

    隔格阁是什麽地方?是茶店,是酒家,是客栈。这些倒也没什麽特别的,可关键是在这里你能看见正道与邪道同壶饮酒同桌吃肉的奇妙场面──在隔格阁,若为江湖恩怨动手,那便是犯了江湖大忌,会被武林正邪排除出去。这里是江湖上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域,据说几百年前出现过武林盟主与邪教魔头在此把酒言欢的事情,被武林多少代广为传颂。

    隔格阁的主人,是煌家。这家人总是女子掌事,基本见不到男人露面;隔格阁的掌柜据说就是每代的一家之主,多为性格豪爽的年轻女子,好像过了一定年纪,女子就要从家主位置上下来似的。如今这位在隔格阁店堂里的女子,眉目间确有男子豪迈风貌,可是说起话来轻声软语,也不大爽气,怎麽都觉得与那外表不符。王师毅上次来时正巧掌柜出行,现在算是头一回见,多看了两眼,就被那边发现了。

    掌柜竟过来了,王师毅心中慌了一会儿,等她开口才定下来:“看这行头,可是河沙门王师毅王大侠?”

    大侠可不敢当,王师毅赶快挥手承认了身份。那掌柜粲然一笑,接下去:“眼下在我店里等的是宣勤言与黄平远两位吗?”

    正是……只是眼前这位女子如何知道?王师毅迷惑,面上自然看得出来,掌柜笑得咯咯作响,好似少女一般:“那两位前几日分别来过,都要我给你们中的另两位带话说,有事,不能同往,真是遗憾。”

    原来如此,大概他们有些畏惧了。王师毅垂头讪笑,无意识地勾了勾“师文”的刀尖,只连声谢谢掌柜。先前是他割舍不下,如今终於定了计划,可第一批凶兆已经传来,自然有人惧怕起来;心有牵挂的,怎麽可能不退了回来,以求安生呢?

    掌柜倒也不走,只在一边看他窘态,过了片刻,突然问道:“可也是去诛伐赤目血魔?”

    她是隔格阁掌柜,江湖往来,肯定清楚,王师毅也不避,直说:“确是。不过如今只有我一人,去送死罢了。”

    “这我倒不觉得。”掌柜看起来大约二十六七的年纪,或许正与王师毅相若,说起话来也自在,“你既然知道那血魔不是好对付的,一人之力与三人之力又有什麽区别?我猜想你定然有些把握。”

    说什麽把握,王师毅倒真是没有。他只是每当想起若血魔攻入他武林腹地,若伤及百姓,必定生灵涂炭,於心不忍;虽然一己之力决不能敌他,但若放手闭目不去管顾,於心不安。他素来是不会藏事的人,心中想法掌柜看见了,面目上也肃然起来。

    “有你这等心xiōng,我须敬你。”掌柜神情里满是敬佩,突然降下声量来,“你若真向西向南去寻那血魔,遇上凶险,只报‘煌镜宸’名号;若不幸身陷囹圄,去寻一个跟我面貌相似的人物,有人帮你。”

    这话奇妙。“煌镜宸”这名字不知是他们煌家谁的,能有如此威力;而与掌柜面貌相似之人……这掌柜怎麽知道他要往何处去,又怎麽知道她所说的人物就与他同在一处呢?王师毅猜不透掌柜笑容里的玄机,还没疑问出声,便被对方阻住。

    “你记著便好,”掌柜直起腰,嫋嫋婷婷地去另一桌了,只有声音还浅浅地浮在王师毅周围,引著他赶紧上路一探究竟,“天机不可泄露。”

    3

    离了夏松来到陡口渡,一路上就听见各方人士都在议论赤目血魔行踪。说来说去,除了最早那桩流谷霞云观那件,这魔头的罪状,都在天河以南。陡口渡旁的客栈里挤满了心生畏惧停滞不前的侠士,围坐一处,听另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说起血魔罪行,绘声绘色,令人发指,唏嘘不已。

    王师毅与那些仍沈浸在血迹斑斑幻想中的胆小鬼不同,言必行行必果,此番路途,若不见到血魔,死不瞑目。

    渡了天河一路向南,有关血魔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他的武功也越说越玄乎。王师毅听了,就觉得那是妖魔才有的本事,什麽千里之外传音预告取人性命,什麽一夜之间让整个山头寸草不生,什麽将尸体嵌入山崖石壁之中至今取不出来之类的。王师毅觉得不可轻信,就算名为“血魔”,那也是人;人的能耐总有个限度,是人就没什麽好怕的。

    循著消息来到南去要道南云山,就听有人耸动地说起他在南云山上见过血魔,说血魔一身红衣,长相极美,目光狠辣,最重要的,血魔竟是年轻女子!

    真是越传越离谱,先不论男女,年纪轻轻,如何能修成他们传说中血魔那种妖异的功夫,除非……

    除非他真是妖怪……王师毅甩开自己这等妄想,将手边一壶烧肠烈酒灌下,牵马去翻南云山。

    真上了南云山,倒觉宁静,也不见什麽妖邪,只听见夏末蝉鸣,四周一片闲适。王师毅虽志在四方,但出身北地,天河以南只去过金岭派拜望武林前辈,往日多去关外草原纵马狂奔,或是到极北密林中围猎珍奇,现在想来,除却练武,王师毅这人生二十七年竟都是玩了去,都是荒废了。

    而如今,若能称其为正事……王师毅觉得山上安静,自然多想了些,这一想连马都顿足不前,便甩脱那些担心,直奔下山。

    怎麽过了南云山,就像是不同国度一般?路人和乐,路旁茶店里也不见武林中人。已是午後,王师毅走了一路没看见客店,这边凶险,又不愿随意露宿,幸好遇上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上前问询。那老人说这近处就是安德城,古时两朝都城,现今是商贾云集之地,骑马不须一时便到了。王师毅谢过,上马前去。

    到达安德城门时太阳才略西斜,城中道旁有些小摊已在收拾。王师毅人生地不熟,只看一位卖包子的青年面善,便上前作揖:“小兄弟,这城里的客栈在哪儿?”

    那青年放下手巾打量他一番,才说:“近来不知城里有什麽事,客栈总是满的──不过我这儿生意也好了……你若真要住下,去南市集转转,那边常有民家私宿的人拉客。”

    王师毅赶忙谢谢,转身要走;那青年像是见他背上“师文”,又叫住他:“看你身上佩刀,莫非是武林人士?”这自然藏不住,王师毅又回来。

    “那你去聚贤茶铺找韩家二爷替你想想办法。他那人热情,尤其喜欢结交江湖豪杰。”

    韩家二爷?王师毅在江湖上没听过这等名号,想来不应是哪里的侠士。顺著青年指的路摸到聚贤茶铺,里面一片热闹。王师毅栓了马进去一看,桌上坐的,个个都似江湖中人,可没一个王师毅认识的。

    拣一静处坐下,王师毅听周围人议论,说的都是各家武功长短,名门名器秘辛,引人入胜,王师毅也不觉凑近了些,知道有人招呼他,才略正坐。

    “这位侠士初来此地?”那人打扮不似小二,看起来三十多岁,衣袍曳地,上有金丝银线缀著,配饰玉器细看自是珍奇──王师毅想来,此人应是茶铺掌柜。

    见王师毅有些拘谨,那人便先介绍道:“韩得元家老二,聚贤茶铺韩赫。”

    这位一定是刚才听说的韩家二爷。王师毅赶紧幸会幸会,那边韩赫有礼地问能否坐下,他自然应允。还没等王师毅开口,韩赫先唤堂上几人去後面取夏末刚下的艾茶来,虽不是什麽待客上品,但王师毅喝了,知道韩赫实在,是看人选茶的,这个天气里喝此茶真是定神舒心。

    “看来王兄听过韩某人名字,不知为何事前来,我好有个照应?”韩赫听王师毅介绍,也看出王师毅难色,主动一步询问。王师毅也不掖藏,直说住店之事,韩赫一听,脸上笑开了。

    “那些民宿里多有手脚不净之人,碰巧遇上,若还被栽赃陷害,那又是麻烦。”韩赫眉眼和善,让人看了就想亲近,“不如这样,在我府上客房寄住一晚,明日早上出发,如何?”

    “这怎麽成?”王师毅受宠若惊,暗道这韩家二爷果然热情好客,可这才刚刚结识,就带入家中,总有不好。韩赫自然一再邀请,还说自家常有武林人士客居,并不麻烦。

    正推拒间,茶铺外来了一人,走路动作看起来有些迟缓,双臂环抱动也不动,下人打扮,径直向王师毅这桌走来。等到了韩赫身边,躬身轻声问:“管事问,二爷此次回来,可为老爷子带什麽东西了?”

    看来是韩府下人。王师毅不管别家事情,且喝茶,张望茶铺里那一桌桌的人。可还没看仔细,就觉有目光过来──那韩府下人边听韩赫说话边悄悄打量他,那眼神,令人有些不适。

    “跟管事说,茶铺这边来了客人,我邀人暂住,让他打扫打扫。”韩赫说著看向王师毅,头。

    等下人走了王师毅继续推拒,可韩赫只道那边吩咐人准备好了,再喝杯茶,回去必盛宴款待。王师毅窘然,一来也是麻烦别人,二来出门在外,对人总要防著些,可如今韩赫总是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话拨开,他就这样被“赶”到韩府去。

    随韩赫回府,还没到就远远看见门口有个人物,身上玄青短衫,但质地细腻,衣领也暗藏金光。那人见韩赫领王师毅来了,也不迎,只在门口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二爷。”

    “你怎麽会出来迎我?”韩赫笑道,“等急了也不是你这般的,快去照管老爷子吧!”

    看来这玄青衣衫的人就是方才说的管事。王师毅觉得该打个照面,毕竟来韩府要麻烦著他,便略礼了礼。那管事却一直不看他,等韩赫率先进门,才缓缓转脸过来,扫了王师毅一眼。

    管事身量大约比他矮些,但瘦,刚才这一转脸,王师毅就看见侧脸:肖似西域奇人的钩鼻,眼睑半垂,没甚精神的模样;嘴角上扬,却看不出喜乐的意思;皮肤白中泛青,怎麽看都觉是位病人。

    煞是奇怪。王师毅皱了皱眉,却好像被管事看见;还没等他解释,那管事的嘴角又翘了上去,露出一线森森的牙齿。

    真教人不大舒服。等跟上韩赫一问,才知道,刚才那位是跟在韩老爷子身边的管事,平日里也不常在家中闲逛,不必在意。

    晚饭太过丰盛,王师毅又是一阵不好意思。席间韩赫也与他聊起武林上事情,说的都是些王师毅所不知晓的过去光景,听著颇有意思。饭後也无别事,韩赫请他早些休息,王师毅被下人引到客房,刚一坐下,就觉得奇怪。

    怎麽今日一过南云山,赤目血魔的事情连半个字都没听见?

    这不对。王师毅先前是被韩赫谈吐吸引,心中隐约有些感觉,可到现在静下来才彻底觉得不对。南云山旁说是毫无江湖人士没有消息倒也作罢,只是这远近闻名的安德城里,特别是那个人头攒动的聚贤茶铺,怎麽会没有一议论?整个安德城里的人就像是活在一个与赤目血魔无关的天地里,桃源深处一般。

    可这里并不是封闭的地方,不可能没人知道赤目血魔。王师毅如此一想,可疑,哪里都可疑,那热情的韩赫,那紧盯著他的下人,那yīn森诡异的管事……连那安德城门边卖包子的小贩都十分可疑。王师毅再坐不住了,起身要出去探探。可脚一著地就有种虚浮之感,虽还能走动,可颇费气力。

    分明是被人下了药,不知这韩府有何蹊跷。他抓过“师文”,左右警惕,推门出去。

    可门外只有夜色笼罩的小巧庭院,一切都与寻常夜晚没甚区别。王师毅不论,恐被假象迷惑,只想尽快出府。刚摸索到边门,便看有人先他一步,也穿过边门出去……

    等等!刚才那人的身影……王师毅觉得熟悉,想起一人,心中大惊。

    宁远庆?京城宁家长子宁远庆?

    他不是早没了消息,怎麽会在这里出没?

    王师毅脚下不停,跟上去,也离了韩府。

    4

    原本进城时太阳西斜,安德城谈不上热闹,可现在月亮上来了,这城里彻底荒凉下来,烟雾缭绕,虽还是夏天,但让王师毅从脚底窜上一阵寒意。远近几条街没有人声,王师毅不想,只跟上那个极似宁远庆的人影,不觉间便出了北面狭小的城门,来到安德北郊的荒芜之地。

    王师毅听刚经过不久的城门“吱呀”地轻轻合上,忽觉那“宁远庆”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诱他的幌子──可又是谁知道这宁远庆正是他去寻赤目血魔半月至今未归的友人,进而用此人身份加害於他?

    还没来得及细想,四下里由风及草一阵骚动,惹得王师毅屏息张望,却毫无人的气息。刚要松下气来四处探看,忽地发现关上的城门边有个人影,看著像是那个“宁远庆”,王师毅握了握“师文”刀柄,上前几步。

    “宁兄……”王师毅正要试探著问他,可那“宁远庆”猛然向这边扑了过来,似要杀王师毅个措手不及。

    月光幽暗,王师毅看不清楚“宁远庆”神情,只觉他双手举起、十指似鹰爪一般袭来,甚为狰狞──也不容多想,王师毅挥刀过来,抵挡在身前,以强力将“宁远庆”抗了过去。

    宁兄……他不是擅用琵琶钩的麽?怎麽如今手上没有?王师毅还没思考“宁远庆”为何向他扑来,就先察觉了异样。那“宁远庆”被他阻挡,停在原地轻晃了一会儿,动作诡异反常;王师毅以“师文”护体,上前一步要看个仔细,可那人又背身过去,脚下有了动作,就势要放倒王师毅。

    可人身怎麽敌得过“师文”,王师毅还没亮出招式,“宁远庆”的右边小腿便被“师文”劈了下来,飞出几尺远。

    “宁兄!你这是做什麽?!”王师毅看那断腿,醒悟过来,好友竟与他武力相向,他竟斩了好友一条小腿。王师毅正要过去查看“宁远庆”情况,却被那人反扑在身上,死死掐上颈部。

    王师毅只觉颈上那双手如铁般坚硬,像是有铁爪将他脖子钉在地上一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腾出手来,触上“宁远庆”那双手,在夏夜中冰寒刺骨,心中觉得不妙,便不顾那手去探“宁远庆”的面孔……

    这“宁远庆”……竟没有鼻息!王师毅听人说过有些人死後尸身能自行动作,但没切实见过,更不知道还有这种要将活人置於死地的,心上慌乱,右手握紧“师文”就这样横著斩了过来……

    “宁远庆”就这样被他自腰部劈作两截,一双僵硬的手还卡在他脖子上,但这般就能脱身。王师毅刚定了定神,刚才跪坐在他身上的“宁远庆”下半身忽然渐渐直起,向著他一步步走过来。

    ……这样绝不是什麽尸变,定有他人恶意Cāo纵!王师毅见那半截身体脚步越来越快,在惨淡月光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著,不禁悚然;转念一想,方才他劈断的是好友的尸首──一来宁远庆全尸不保,二来……他们果然遭遇不测了……

    心上激痛,王师毅想起好友音容笑貌,又看眼前那个僵在地面上的半身,其上的面容诡异地保持著狞笑;被人杀害还能说是武艺不精壮志未酬,可死後身体被人如此摆弄,还用来袭击他,实在是……

    怒火中烧。王师毅仰天大喝:“何方妖孽!只会缩起头来辱人尸首!有本事出来会一会我王师毅!!”

    那暴怒之声在空旷的城郊回响了一阵,不见有人回应,只是原先还在走动的半截身体突然停步,直直地站立在那里,周围一片死寂。

    这地方仍旧全无人气。王师毅有些失望,以为自己的猜测实为妄想,一阵闷钝。正在此时,握著“师文”的手腕上袭来刻骨生痛,就如皮开肉绽一般,指尖松劲,竟把“师文”掉落在地上。

    手腕上什麽都没有,也不见有内功逼来的迹象。可王师毅想去捡“师文”的时候,却发现这只手再也动不了了。

    这是什麽道理?王师毅伸出另一手,可才到腰部,手腕又是一阵剧痛,便再也下不去了。

    王师毅不信,动了动腰部,再是双腿──只要他动了任何一处,那处必定会被莫名的疼痛搅动一番,然後动弹不得。不多会儿,王师毅已经是彻底僵在原地,除了脸上表情,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能有些动静。

    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可还是能感觉到阵阵的痛……王师毅第一次如此恐惧,那一一不能动的身躯仿佛在预兆著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般,将他紧绷著的意志逼向了崩溃边缘。

    就在此时,他面向的安德北门里摇摇摆摆地走出一人,深黑色的衣服,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晰;但那人的皮肤极白,被服色与夜晚衬托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人脸和一双手浮在空中一般,颤颤悠悠地向这边来。王师毅是不知怎麽被定在原地的,否则就算以他的胆量,夜里见到这样场面,也会扭身想逃。

    待那人近了,王师毅总算看清他──垂眼钩鼻,玄青色的短衫,是韩府那个站在门口的管事!

    5

    “你!”王师毅就觉那管事有异,可被韩赫一说就忘却了,如今看来,宁远庆的尸体,还有他眼下无法动弹,说不定都和这个yīn森可怖的家夥有关!

    “王师毅?”那人先开口,报出他名字;王师毅听见自己名字被那人用疙里疙瘩的声音从嗓子里送出来,一身寒意,“你倒清楚……有些慧根。”

    不知这个男子究竟在说什麽,王师毅又妄图挣动,可除了表情,他不能用任何部分去威胁那跟宁远庆尸体一样在狞笑著的男子。

    “驱尸乐六。记住。”男子像是报出自己名号,王师毅听了,反应了许久才想起,“驱尸乐六”,这人在江湖上可是有些名气。

    “怎麽,知道我是谁了?那也方便。”乐六左手凭空向旁边挑了两下,躺在地上的“师文”竟自己腾空而起,晃了晃,来到乐六那只手里,稳稳地被别人握了去。

    “这刀好,就是沈了儿。”乐六感叹了一句,又说,“听过乐六名号,知道落在我手里就两个选择麽?”

    从七岁第一次见起,“师文”就没离开王师毅身边。如今却被这个“驱尸乐六”握在手中──王师毅看著那只在暗地里映著月光泛出银色柔光的手,恨得咬牙切齿。

    那乐六手指细长,有“师文”刀柄做衬,那就更显得细长,作为一个男子的手指,极尽病态。反看乐六面孔,一样的光泽,年纪似乎才二十出头,气息浅淡──王师毅这才反应过来,从先前乐六出现,到现在贴身而立,根本没有活人的感觉。

    “一个便是做我的玩具。”乐六说著,斜眼看了看还立在旁边的宁远庆身体,让王师毅明白什麽意思,“不愿的话,也可以做我徒弟。”

    什麽?徒弟?跟这妖孽一样去辱人尸体??王师毅听了,脸上表情也狰狞起来,恨不得咬断面前乐六直挺的鼻梁。乐六见了轻笑,笑声带著种颤抖,摇摇曳曳,挠得人心上凄厉。

    “我看你有些潜质,不如选後者吧?”乐六什麽意思,方才不杀他,是为了收个徒弟。王师毅一想宁远庆那僵硬的身体,怎麽会答应他这种念头,嘴上喊著:“你这侮辱死人的妖邪!想收我王师毅做徒弟?痴人说梦也不是你这种说法!”

    乐六倒不生气,手指间把玩著“师文”,眼神不知道看向哪处。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是要选第一种麽?”

    “谁会做你这种选择……”王师毅还没说完,原在乐六手里的“师文”就脱出他手,像浮在空中一般,抵上王师毅咽喉。王师毅从未被自己爱刀“师文”威胁过,顿时没了声音,难以置信地瞪著乐六。

    “那就用你的刀轻轻地来这麽一下──你放心,我能帮你把疤痕修补好的,以你的身形,绝对是件挺漂亮的玩具。”乐六像是在跟他谈论什麽字画什麽花瓶一样谈论著即将变成尸体的他自己,王师毅被“师文”逼著,觉得颈项上已经渗出血来,但除了瞪大双眼等待死亡,他什麽都做不了。

    “……哦,忘记替人问你。”乐六挑在空中的左手手指忽地停了,问道,“你来安德做什麽的?也像刚才那人一样,找什麽‘赤目血魔’寻仇?”

    王师毅想头,但觉得又不全对,正犹豫间,看乐六眼神也不大耐烦,想要尽快解决了事;情急之中,王师毅忽地想起前些日子在隔格阁里,那掌柜说过,遇上凶险,就报“煌镜宸”名字……

    “……煌……”犹豫间,王师毅挤出这样一字。乐六没听仔细,凑近了些。

    “煌……煌镜宸……”王师毅也不知要如何报人名号,只是现下情势令人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来,所以只能说“煌镜宸”三字。

    “啊?”乐六上挑的嘴角放了下来,脸上顿时写满麻烦,疑惑了一会儿突然冷笑出来,“哼,你跟我说这人有什麽用?王师毅,你求错人了。”

    乐六虽然这麽说著,可王师毅感觉得到,颈上的“师文”退後了分毫。

    这个乐六,居然真的知道“煌镜宸”!王师毅头一次遇上这般状况,被人用自己佩刀抵著性命,还因为报出一个陌生名字便得到缓和。正想著下一步该跟乐六说些什麽才好,王师毅惊觉“师文”整个撤了,又回到乐六手上;而乐六难得抬起眼来,直勾勾地盯著王师毅脸庞,视线教人毛骨悚然。

    “不过,你一提醒我倒想起那庸医来。”乐六自顾自说著,听语气比原先振作了一些,像是寻到什麽新乐趣了一般,“上次他跟我说过的,可我一直没找到恰到好处的器物盛著……”

    乐六这次没有假借别的东西,而是伸出右手,轻触王师毅的下巴;他这一动,王师毅发现自己身体上几个部分都跟著他那动作扭转了方向,全然不听自己主人的指派。

    乐六缓缓地将王师毅的下巴推到一边,眼神像是从沿著他的耳根颈部一直向下,钻进夏夜里半敞著的衣领里去了……

    “你倒合适。恰到好处。”乐六的目光令动弹不得的王师毅身上闪过一阵寒战,“算你运气,如今你有了第三种选择,王师毅……”

    王师毅突然觉得,那说不定是比死去比死去以後被人侮辱尸体更可怕的下场,就如同那宁远庆的半截身子一样,静静地等在他不远的前路上。

    作家的话:

    小小地修了下前文

    等著适应了就填坑哟!!

    ☆、玩意儿 6-10

    6

    “虎狼密医”的名号王师毅听过,叫谷角,是个怪名字。名字怪行事更怪,此人会被归为邪道的缘故,是他常行善医人疾病,医到後来总会有些不大耐烦,用病人试起药来;之後病人多半是残了死了,他抖抖衣袖就走,好像残了死了都是病人的命数一般,也不知偿命。

    方才乐六在城门外提到的“庸医”就是说谷角的。乐六不知用什麽办法就将王师毅拖回城里,也不回韩赫府上,只往西走。王师毅手脚全然不听自己控制,只能随著莫名其妙的力量穿过安德城,在一座民居前停下。这民居外表没什麽奇怪之处,只是内里传出阵阵混杂的药味儿,王师毅明白了,大概是乐六说的医生。

    民居的门没闩,乐六直接推门进去,也不往厅堂也不往内院,只走近旁小路,穿到小院子里树丛中一间独立的小屋门口,轻轻动了动手指,那门就被敲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有著奇怪的节奏。不一会儿那门就开了,一个男人探头出来:“我说谁呢!三更半夜,整个安德城就你会出来闲逛!”

    那男人面庞俊美,有些温文气度,可右边眉毛缺了一半,像是被用刀挖去一般,疤痕清晰,看久了有些狰狞。

    “少废话。上次你说的药拿来。”乐六与人说话爽快,句子断得快。

    男人被乐六这麽一问,突然变得像没睡醒一般,语速迟钝地问他:“……什……麽……药?”

    “谷角,你看清我带著什麽东西过来。”乐六说著,动动右手,在他一旁的王师毅就扯动全身地摆著,像是在引假作迷糊的男人注意,打起招呼来。

    王师毅想反抗,可是身上除了痛就是痛,没有别的感觉没有别的变化。

    谷角打量了一番王师毅,头:“这个确实不错,你从哪儿挑的?”

    “大概又是来找麻烦的。自己送上来的。”

    “恩,算你运气好……以你现在的钩子能制得住他?”谷角一边跟乐六说一边又将王师毅细细看了一遍──这人的眼神不似乐六那种,但也有些冷淡,完全不像看人的眼神。

    “自然下过药了。”乐六又勾了勾嘴角,“按你的说法,可撑不了多久。”

    “所以找我来了?”谷角靠在门柱上一会儿,就要进去,“我也想早试试,你且等会儿。”

    乐六看他背影,忽地又说:“我怕以後麻烦,先知会你一声。这人叫王师毅,知道‘煌镜宸’这名字。”

    谷角背影明显一僵,扭头过来:“这不对吧,我不晓得‘王师毅’这名字。”虽然这麽说,但谷角还是走过来,靠近王师毅看看,“他现在能说话吧?我先问问他……”

    “刚才嫌吵封了嘴。我看他是道听途说,没什麽凭据。你配药去吧。”乐六觉得麻烦,不给谷角凑过来问的机会,敷衍过去。王师毅心中忿恨,乐六前面说他求错了人,莫非真正跟“煌镜宸”有些瓜葛的是眼前这个缺了眉毛的男人?是不是跟他说起隔格阁掌柜的事情就能化险为夷?

    王师毅偶尔觉得想凭一个名字脱险的念头有贪生怕死之嫌,可是他尚未直面赤目血魔就落入别人之手,无论如何,心有不甘。

    谷角听乐六这麽说,也不多论:“我想也是,我没见过的人,应该也跟这名字没什麽关系。”边说边走进屋里,过了一刻才出来。

    “这个拿著。”谷角手上一个碧蓝色的小罐,在浅淡的月光下看还有些透明,王师毅斜眼看过去,就觉得那罐子里放的药一粒一粒,不知道是因为谷角手上晃动还是其他什麽缘故,那一粒一粒的东西在罐子里动得有些奇怪,王师毅看著,怎麽都觉得是活物,心上一阵紧绷。

    “这就好了?”乐六摇了摇那罐子,“只要放出来就能找到地方?”

    “喂!你别摇得太厉害了!”谷角拦他,“摇晕了找不到方向了怎麽办?”

    “看你说的,落在我手上,死了都能找得到方向。”乐六笑著,把罐子揣在怀里。

    这时谷角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喏,这个,药引。”

    “还要药引?这麽麻烦?”“要不你叫它们找什麽去撕咬?拿好了!记得先服下去!”谷角面上不耐起来,将小瓶塞给乐六。

    乐六干脆,拿了东西就要拖王师毅回去,不想谷角在後面叫他。

    “乐老六你下手悠著,别把活人当死人;要是人死了,浪费了这东西,我不知什麽时候还能再弄一些来!”谷角跟乐六论起死活,初听似乎是有些人性,可说到後面原来是怕浪费了自己的药材,“等你养好了,记得让他来我这边转转,让我也看看成果。”

    乐六听了,鼻间哼笑,算是答话。

    王师毅一路上不断地尝试挣脱控制,可引来的只是加倍的疼痛,那掌控的力量似乎更强了。乐六带他回的,是韩府;既然乐六白天还是韩府的管事,那住的地方也不会分开。只是韩府的人要是知道府里住了个这般人物,会不会恐惧万分。

    想到这个,王师毅就记得韩赫那模样──以韩赫那种阅历,怎麽会让府里混一个驱尸乐六,如此奇怪的人物,难道都不疑他麽?

    说不定这安德韩府根本就是个魔窟!王师毅愤然,面对乐六,他只能干瞪眼,瞪著乐六把他拖进自己房里。

    乐六的屋子很普通,但又很怪。四壁没什麽东西,屋子里也没什麽摆设,只有最简单的器物,可王师毅一进来,反倒觉得这个屋子是满的,挤得荒,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错觉。

    一关房门,乐六就把他扔在床上,自己从手上不知卸下了些什麽──王师毅这才想起来,“师文”还是北郊空地上扔著,如今要是被人拣去……

    可乐六不许他多想别的事情。乐六将王师毅的嘴巴强行打开,掏出谷角後来塞的小瓶,将其中泛著豆绿色的药丸放进王师毅口中,令他强行吞咽下去。

    没有任何味道,王师毅觉得自己的喉部都动弹不得,只能任那药丸囫囵而下。到底是什麽怪药?下肚了一段时间,没见什麽效果,似乎也没毒性,王师毅就觉得那药停在腹中一处,然後就再不能觉察到了。

    不知还有什麽样的事情,王师毅心中焦急,他知道眼下只是保住了性命,今後还有什麽样的苦头,大约要等那碧蓝罐子里的东西……

    正想著,乐六就将它拿了出来。罐子是用油纸封著的,那油纸上不知浸了什麽药,有种浅淡的药香。如今罐子里的东西都安稳在罐底,王师毅心想刚才大约是错觉,就看乐六在油纸上戳开一个小洞,手指在洞上停了许久,不知在干嘛。

    还没等他看清楚,乐六就发现了他的目光,转脸过来。

    “王师毅,别辜负我的期许。”乐六从那个洞口将罐子上的油纸撕扯开来,要将罐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给我好好挺住,只要撑过了今夜,事情就好办了。”

    不明白乐六话里的含义,王师毅的注意先被倾倒在乐六手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靛蓝色的东西,碎散在乐六手上,像是大块的粉末。

    ……不,不对……那些东西出了罐子竟然渐渐活动起来,不安地颤动著想要从乐六掌中爬出来。王师毅定睛细看,那不是什麽药粉,分明是一只只靛色甲壳的小虫!

    7

    他要用那些小虫干什麽?王师毅心中隐约有些猜想,但理智让他把那些猜想都赶出去。可乐六捧著那些小虫越来越靠近,王师毅已经抑制不住了。

    那些东西,难道是要放到我身上的吧?

    若是放,他想怎麽放?

    王师毅直瞪著那些手掌中的东西,一个个好似都要爬向不同的方向,又有一些像是被什麽绑在一起一般,并排列著,僵在乐六那苍白的掌心里,幽蓝幽蓝的。

    “别害怕,它们不伤人,只是等爬到地方还要一会儿──我想嘛,熬一熬就过去了。”乐六说得轻松,从掌中分出一半来,撑开王师毅的嘴巴……

    少说也有十几只,也不知目标是何方,就这麽生生爬了进来。方才看见那些东西如小米粒般大,等真进了口中,可完全不一样。每只虫子不知道有几只小足,王师毅数不过来,觉得那些小足一步接著一步,从唇齿上爬过,进而是舌尖到舌根的距离,每一步都在他口内,像是用细针玩笑般浅浅地戳著,绝不伤身,但每触一下都能引发他的颤抖──想想夏日里蚊虫的叮咬,那还有一针见血的爽快,可是这些小虫不懂,它们只是在找著什麽东西,都不是一个方向,有的找对了,有的干脆攀著牙根在口内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行进的方向。

    痒得出奇。才刚等那些小虫都爬了进来,王师毅浑身都浮出了汗珠;那种绵绵不绝的触感,令人想用手指在嘴里胡乱捣弄一阵。

    随著爬进来的虫子数量增加,王师毅的痛苦也渐渐攀升上去。用刀,或者剑之类的,在里面划下一层血肉,连同那些虫子那些细微的感觉一起──说不定那时都不知道疼痛,只要它们都脱离了身体,便是爽快。

    “嗯?真像那庸医所说,摇晕了?”乐六听见王师毅从嗓子眼里嘶哑地发出声响,虽不清晰但也凄厉的,疑惑著,动了动右手;王师毅感觉那些小虫也变了方向──原来那些东西也受著乐六的掌控,不论是动不了的身体还是折磨著他的虫子,都是乐六Cāo控的。

    王师毅发出的细弱悲鸣声持续不断,乐六封了他的声音,可阻不断那种响动;听著实在不耐,向他口中探看一番,忽地让他闭上了嘴巴。

    这下嗓子里的响动彻底变成呜呜的低音,王师毅自己听著,就像路边野狗袭人前的蓄势一般,愤怒不已。这下合上了嘴巴,那些虫子成了含在体内的东西,瞬间都找到了方向,聚在一处爬了起来。极恐怖的感觉,顺著喉咙的内侧一向下,那些细小的足尖著跳著,教人恨不得割断了喉头。

    “怎麽这样就受不住了?後面的该怎麽办?”乐六一说,王师毅才想起他手中还是一半的虫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不知道我要放这些进去干嘛?”乐六看见那眼神,知道王师毅直盯住剩下的小虫,特意放在离他眼睛近的地方,“别怕,它们不是一直住在里面,等上面的和下面的咬在一起,它们很快就都死了。”

    ……“上面的”……和“下面的”……王师毅感觉到那些“上面的”小虫已经爬到xiōng口,磨人的痛苦令他恨不得去撞头边的木板,又听乐六说到“下面的”,疑惑得忘记了xiōng中的骚动。什麽“下面的”?

    乐六知道他疑惑,笑了,也不多解释,拎起手指,舞动起来。王师毅第一次看乐六手指上有这麽大动作,那几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幽暗的灯光中上下摆动,是极美的画面,美得有种妖异的感觉。

    王师毅的目光被拖在那手指上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的双手竟然动了起来,自顾自地扯开腰带衣衫。若说先前不能动只是被剥夺了自由,现在是被人Cāo控起来,有了不出於己意的动作。

    这就是驱尸乐六的看家本事。只是平时都是驱动毫无知觉的尸体,眼下是个活人,是王师毅这个五感尚存的活人。

    似乎不像Cāo控尸体那般轻松自如,乐六指上动作越来越复杂,可王师毅的双手仍旧不全听他使唤。

    “若不用这办法,你看,就是不大听话。”乐六像是也费尽力气一般,扯著王师毅双手抖动著要解下裤子。王师毅听了有明白,那个谷角给的,不论是药,还是虫子,都是让乐六能找个法子好好地控制活人的。

    乐六说撑过今夜事情就好办了,王师毅也明白了,他撑过去了,就彻底成了乐六的玩具,最新奇的玩具,活生生的玩具。

    行尸走肉。王师毅觉得与其这样受辱,不如在城郊就死在“师文”之上,倒还干净些。正想著,就看自己的手褪下裤子,将身体暴露出来;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王师毅平时也许不会在乎,可现在这场面教人羞愤不已──更可怕的是,乐六似乎完全不觉得奇怪,只是停下手指动作,把另一手凑过去──王师毅认得出,那手掌里是一群与身体里折磨著他的东西一般的靛蓝虫子。

    这回清楚了,乐六说要“上面的”和“下面的”咬在一起,下面的那些原来是走这处!

    这麽肮脏的地方……王师毅光是想著虫子如从口中爬进去一样走这里,身上的冷汗就湿淋淋地冒了出来。乐六不管他挣动得厉害,指尖已经触到穴口的皱褶上……

    谁都没这样碰过那里,仅仅是接触的瞬间,王师毅皮肤腾地变了颜色──王师毅看得见,红彤彤的,像被火光映著似的。

    “活人就是活人,敏感得很。”王师毅看那乐六神情,跪坐在他两腿之间,勾起令人发寒的笑容,比爬在他xiōng口里面的那些更加可怕;乐六那不知道看在何处的视线好像在他身上扫过了几个轮回,引起激烈的颤抖,“那可有你受的了。”

    话音刚落,就有虫足触著穴口;还没等王师毅发出嘶鸣,就一个接著一个地爬了进来。

    如果说先前口中的那些是永不停止的痒意,那现在的就是让人找不到魂魄的蚀骨折磨。虫子沿著喉咙下去,王师毅觉得就像以前吃酥糖时把粉末粘在喉咙里,只不过这次的会动,异常不适;可现在这是只出不进的地方,从未有过什麽东西要从这处进身体的,这些虫子是第一个,完全不能估量的触觉,只是爬进去一,就让王师毅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为何在此。

    先前的颤抖到如今已经成了不正常的振动了,被乐六固定住的身体逃脱不出来,只能在原地抖著要抵抗自下而上的骚动。王师毅瞪大了双眼,额上身上青筋一条条地爆了出来,整个人都在压制著,想张开身上的每一根血脉,想大声嘶吼,但乐六不给他余地。

    溃不成军,王师毅若是能发出声音,一定会求这个邪魔饶了自己,就算是一死,也是种解脱;可是心中被这种折磨激了起来,反倒愈发坚硬,死撑著最後的尊严,要用尽身体里的力量,将那些仍在入口徘徊的虫子推挤出去。

    “这样可不行,还是乖乖让它们进去,否则会吃更多苦头。”乐六看出他的企图,放低声音,像在劝诱,“你以为它们都是死物?你越抵抗,它们会越快活的。”

    不用乐六提醒,王师毅也感觉到了。那些折磨在不断加剧,令人疯狂得失魂落魄。王师毅意识恍惚,体内的动静全无止境,他不知何时才能麻木下去──还没有彻底昏厥,脸上就有湿热的东西垂流而下……

    我竟然为此落泪了麽……王师毅不想承认,那一定是因为眼睛瞪得太久才会发生的事情,绝不会是他的哭泣。

    但就在这个瞬间,他两腿之间的那个yīn森的男子顿住了。王师毅感觉得到那种视线,寒意逼人地聚集在他的脸上,大概是乐六也注意到了那泪水的存在。

    紧接著的,不是因泪水而来的缓和,而是彻骨的yīn冷气息。

    “把那东西收回去!”乐六的声量一直不大,如今也只是提高了音调,可那声音就像是直接灌入王师毅的脑中一般,撞得头壳直响,“看来我得好好教训你……”

    乐六说著,两根手指突然抵上了入口,猛地撑开那处,引来撕裂的痛感。

    王师毅眼前一片白花花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先前在穴口打转的小虫们像是一见到光亮慌了起来,爬得更快了,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迷顿不堪。

    “非要我亲自给它们引路你才痛快,是不是,王师毅?”乐六一个字一个字地咬著,一根手指捅了进去,要为那群小东西打开一条通路。

    8

    小米粒般的虫子不算什麽,可如今来了一根手指,王师毅就觉得下身麻木片刻,一时间说不出痛感──仅仅是为了那一指,身体就张开了。

    果然,顺著那一指的引导,小虫们终於找到目标,向著更深远的地方行进。身体更加隐秘的地方都能觉察到虫足的挑弄,王师毅的身体好像从那处开始,被成千上万的靛蓝色小虫霸占住了,不止是口中和下体的甬道,xiōng膛、四肢、手脚,都像被虫子爬满一样,严严实实地笼罩在上面。

    肯定会被钻进更深的地方。王师毅迷茫地想著,可乐六却对这样的程度不大满意,他那跟细长的手指所触及的区域还是太窄,他总觉得不够,手指在被紧束的地方来回探索。

    这下王师毅发现,乐六的那一根手指比一群虫子的小脚更加厉害;乐六似乎想将里面那一道道皱褶都抚平,否则会让小虫们半路被扼杀,前功尽弃。就只是这一根手指,就令王师毅忘记了xiōng口里窝藏著的那些虫子,将注意全放在手指之上。

    那手指的动静……王师毅方才见过乐六Cāo纵尸体,也见过他Cāo纵物体与活人,只是指尖细小的动作,被Cāo纵的就会有幅度巨大的反应──这样说起,乐六的动作一定得异常精准,才不会造成半差池。王师毅先前仅仅是猜想,如今才算深刻体会到,千百只虫足都无法匹敌,好像那手指的皮肤都成了精怪,不受主人控制,就会自己动弹。这样的东西愈见深入,不久似乎还觉得不够,退出了一,转眼间就合著第二根,一起钻进来。

    王师毅怎麽受得了这种对待,最隐秘的疼痛,毫不留情的突入,将他的神志拨乱。两根手指,大概被一把小巧的匕首捅进去就是这样的感觉,撕裂扯动,更可怕的是,那匕首还带著柔软的倒刺。

    “……难不成,还真给那庸医说准了,摇晃得厉害,那些家夥都晕头转向了?”乐六语意轻慢,王师毅听得出来,虫子大概是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往里面,都堵在一处,来回爬动。

    乐六有些不耐,很快又加了一根手指。王师毅头一阵刺痛,就觉得下体像被分成两半了一般,连腿都被分别撕扯下来,瞬间失去了与身体的联系。早已断续的气息一地被王师毅吞了回去,伴随著xiōng口不停地拨动小脚的虫子,撑开体内每个平时不会开启的角落。

    “这麽紧,要是我把整只手都放进去,岂不是浪费了这些宝贝?”乐六看著他身下情形,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预示著残酷的行为,也预示著不正常的死亡。王师毅一听见就睁大了眼睛,仿佛无法理解乐六说的──一只手……都进去的话……不可能……还没等他想清楚那个画面,他就触及了死的边缘──或许就这样被折腾死了才好,否则成为驱尸乐六Cāo控的东西,那种耻辱是王师毅毕生无法忍受的。

    耻辱,就算身体被撕裂都没什麽好害怕的,但耻辱是最痛苦的东西。把下体以这种体势暴露在这个邪恶的男人眼前,却毫无作为,连怒骂连决绝的机会都没有,被控制的身体,被控制的行动,被控制的前路,他甚至不能抗拒,只能僵硬地服从。以前有个朋友跟他说过武林正道没什麽好处,混迹江湖一生,得来的就是一张脸面,倒不如离开,逍遥快活;王师毅与那友人豪饮,以此抚慰,自言活在武林中有的是自在,一张面皮,他也不在乎,只要能自在了,随便谁拿去都行──友人笑他不知武林龌龊不明人生疾苦,便不提了,可如今看来,脸面是什麽东西,脸面就是尊严,他王师毅作为江湖男儿的尊严。

    包裹著那来自别人的三根手指,王师毅觉得那一切都被乐六揉得稀烂,就差踩在脚底下做脏兮兮的鞋垫了。

    王师毅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那些虫子,那些手指,由无法碰触的地将他翻搅过来,像是把人的内面翻到外面一般,王师毅恨不得藏进身体里去。

    可乐六那边,好像又不大一样了。随著三根手指,小虫们确实向里去了一些,一脚一脚地踩在从未被触碰的地方,撩动著埋在身体里乱七八糟细致琐碎的感觉。王师毅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更不知道究竟能做什麽,只是任疼痛与骚动爬满全身;不一会儿,只听乐六说道:“你这里动得厉害,王师毅,到底是为了虫子,还是为了别的什麽?”

    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王师毅迷蒙地想了许久──身体早不是他的了,那动弹的,也不应该是他的一部分。

    “这下面就像是觉得饿了觉得渴了……”乐六边说边凑过来仔细看看,“著一张正义的面孔,这处不还是贪婪得紧,等著谁来帮你抓抓挠挠,是麽?”

    令人难堪的言语,王师毅被刺得耳朵里生痛,可连堵起耳朵的资格都没有。驱尸乐六,羞辱人的法子真教人愤怒不已;而且那话……分明是不把他当成男人!

    “我倒是想起一个办法,”乐六突然直起腰贴近他的脸孔说道,“我看你的状况,等那些东西爬到了地方,你大概也没气了──不如我好心帮帮你?”

    帮……帮……怎麽帮?王师毅好不容易对准了乐六的脸,仔细分辨:这个男人还是那样垂著眼睛的神情,勾著嘴角挑著眉毛,面庞上总是扭曲著没有来处的恶意;光滑、苍白、看不出年纪的皮肤,没有yīn影的存在,光洁如纸一般……

    乐六就像个谜团一般,驱尸,这种神秘的能力,还有可以控制住活人的办法……王师毅混乱地想著。还有,在月夜中浮在空中缓缓舞动的纤长手指,如今,就在他的……

    突然那几根手指退了出去,仅仅在刹那间,王师毅就失去了支,上下的虫子一起窜动,刚才被手指吸引去的意识全都集中在暴躁不安的虫子上面,先前经历过的难耐痛苦变成了双倍席卷而来,令他想要突破出去张开嘴巴呐喊……

    比手指更粗长的东西直冲进来。王师毅那些呐喊挣扎的欲望戛然而止,仿佛被堵起了气息通通畅的管道,陌生的感觉与恐惧在身体里膨胀起来,吞噬著他仅存的理智。

    9

    那是……等王师毅弄清楚了这如剑身一般的东西是什麽,那东西已经一寸一寸地律动起来,推挤著他身体里有限的空间。

    乐……六……王师毅被迫咬紧的牙关一地磨动起来,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敢……

    王师毅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只不过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当作女人来用;看乐六伏在他身上的动作,感觉到身体被乐六渐渐霸占住掌控住连这种地方都不放过,王师毅觉得痛不欲生──身体上的什麽疼痛什麽扩张什麽百虫钻心都无法计量,乐六用那个器物从他的精神上践踏过去,简直就是要剥夺他为人的权力。

    可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中弥漫开来。那群小虫的折磨锥心蚀骨,现在多了一处被男人蹂躏的地方,两种痛楚却不是叠加在一起的;王师毅被乐六捣弄的时候,那些小虫像是没有动静了像是死在他身体里了一样,转眼就能全然忘却;但王师毅也知道,若将心静下来,小虫都在那里,为了它们的目标上上下下地爬动,至今没能咬到一起去──可有了乐六的动作,他自然而然地遗弃了虫子爬过的奇痒,全力投入与乐六的角力中,没多久就陷进去,不能自拔。

    “果然,所谓的武林豪杰,不过都是衣冠禽兽──多热情的反应啊……”乐六的语尾就像是满足的叹息,轻轻地飘进王师毅的耳朵里;乐六的羞辱,语言与动作,将王师毅逼到绝境。

    什麽反应什麽热情,绝对没有!王师毅越是如此想著越是不能甩脱乐六带给他的解脱──这就是乐六说的“帮”,被虫子占据身体的痛苦由被男人占据身体的痛苦来代替,对王师毅来说,精神会集中在哪一边,一目了然。

    王师毅想躲避小虫们的侵扰,自然就会紧紧缠住乐六,他要的是解脱要的是刺痛要的甚至是崩裂著的快乐,乐六看他先前的表情就洞察了一切,所以才会这样做。

    那种潜入身体的摩擦,不同的角度,还有那些层层叠叠的力量……王师毅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撑开了,张大到无法扩张的地步,为了逃避几十只小小的虫子,他就屈服,就愿意去吞吐另一个男人的祸根,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如同一个卑贱的娼妓那样贪婪。王师毅在荒野中面对过许多次险境,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胆怯,畏惧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畏惧到要抛开自己的尊严,畏惧到想要逃!

    为什麽不能动弹?为什麽不能发出声音?王师毅在迷乱间不停地质问自己,可刚想回答,却发现,若真能动能说话,他会不会根本违背自己的尊严,如乐六所说的那般不堪,向著一个可以掌控自己的男人摇尾乞怜?

    那些虫子究竟去了哪里,王师毅已经不知道了。他只能感觉到乐六的手擒住了他的大腿,不时地向旁边分开,进而又贴合在他腰上……紧接著一向上,刚才被小虫骚扰过的xiōng口,喉间,而後是脸……

    一声脆响,乐六在他脸上猛地一个巴掌,令他瞬时瞪大了眼睛。

    “你太陶醉了吧?”乐六抬起眼死死地盯著王师毅的眼睛,空洞毫无生气的眼神,冷冰冰的警告声,“到结束为止,你都要保持清醒,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他在说什麽?陶醉?那说的是我?王师毅只觉得昏沈,他自己明明没有动过,但被Cāo弄得弹动的身体酸软无力,方才或许是差睡著或者晕厥了吧?所以才会被乐六打醒过来。

    “王师毅,我前面觉得你对驱尸有些慧根,没想到这种事上还有潜质,人不可貌相!”乐六说著,狠狠地了一下,那冲击,王师毅觉得嗓子眼里都被撞到,甚至有种错觉,那些从上面爬进去的虫子会被乐六挤出来。

    就在这个瞬间,王师毅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微弱,但确实是自己嗓子里钻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不是已经被乐六夺去了声音麽?怎麽……

    “用药还是控不了多久。”乐六当然也听见了,那语调,似乎有些庆幸,“我还得困住你一会儿,等那些宝贝们完成了任务,就不必担心药失效了。”

    乐六的意思,药效已过,他不会再屈从乐六的控制。王师毅心上一阵激动,从指尖先动起来──明明已经失去了药力,可无论指尖还是足尖,都软弱无力地垂搭在那里,好像仍旧不属於他一样。

    “如何?这样绝对有效。”乐六说的“这样”,应该指的是这种肮脏的勾当;王师毅终於可以自己咬紧牙关,忍著要从牙缝中冲出来的声音,鼻息粗重地偏开渐渐可以活动的头部──摆脱了乐六的Cāo控,他更加痛恨眼下的感觉,他获得了自由,却动弹不得,被深深凿入体内的东西拴著,好像这般动弹不得反而是他的渴望。

    乐六游刃有余地用这种方法掌握著重归自由的王师毅,漫漫无期地耸动,为王师毅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巨浪,淹没了王师毅一息尚存的理智,逐渐发出声响。低沈而婉转,王师毅的声音像一颗又一颗地珠子一般滚落,缓缓地在空中划出迷离的弧线。

    必须这样占据著王师毅,占据到那些小虫咬上彼此的时刻,占据到那诡秘的丝线在他体内结成一团的时刻。

    乐六要占据著王师毅,直到一个生气勃勃的英伟侠客彻底成为他手中玩具的时刻。

    10

    在失去意识前王师毅知道,等这下一睁眼,就再没有河沙门掌门之子刀客王师毅了,有的是一具活著的尸体,被掏得一干二净的空壳。

    清醒过来的时候,房中光线已经明亮起来,澄澈的宁静。窗外仿佛有些人声鸟声,但又像很远很远似的。王师毅躺在原先那张床上,身上盖著被子,严严实实的,并不觉得凉;四下里什麽动静都没有,床上也没有别人。

    王师毅突然想起,发现身体里那些虫子也不见踪影了,远去的骚动,残留的触感,好像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一般。

    不过乐六说过,那些虫子只要咬上彼此,就会死去,然後大概就消融在他的身体里,不著痕迹。可只要那些小虫爬进去过,那一切都不会与以前相同了。

    放一群虫子到人体中去,就能控制住别人?这是什麽道理?王师毅初醒,迷蒙一阵,转到这个问题上来,愣是没想清楚。虽然听说过南疆有巫术可以用虫子来Cāo控别人身体功能,但那是要虫子活在人体内,若不小心虫子死了,那就不能继续下去;现在乐六从那个虎狼密医那里弄来的靛蓝色虫子是要进去就死在里面的,全然不同的道理……

    说不定,根本没有什麽虫子……王师毅想著,抬起手臂──毫无阻碍,明明昨晚在乐六的控制之下完全不能动弹的手臂,如今除了有些酸痛以外,根本没有大碍。

    岂有此理,昨晚上的事情,怎麽可能是梦境!王师毅想起那种种情景,头中一阵轰响,历经的痛苦和羞辱都是那麽清晰,总不可能是妄想。

    可身体上,没有任何差别。王师毅又动了动脚,一样,除了酸痛,没有什麽别的不对;扭了扭脖子,也可以看见周围的情景──他确实是被乐六拖进这间屋子,不是原先韩赫让下人领他去的客房。

    到底怎麽回事?王师毅挣扎著想坐起来下床看看情况,可这个动作扯住他的身体──闷钝的痛苦从下体传来,不同於外伤,那是一种被藏在里面的感觉;不必多想,王师毅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驱尸乐六,这邪魔为了让虫子顺利进去,用这种最下贱的方法生生地侮辱了他的尊严。

    想不顾身体里的疼痛下床来寻找逃脱的机会,王师毅觉得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扎实地迈出一步。他在被子下面的身体是裸露著的,上面的痕迹触目惊心──王师毅看见的,似乎都不是乐六留下的痕迹,而是他自己抓挠出来的──这说明什麽?後来他的身体早已经恢复了自由,可他没有以此挣脱乐六,而是屈服在乐六身下,还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如此可耻的疤痕。

    後来他的手放到哪儿去了?王师毅回忆不起来,他只记得在无法克制各种感觉进而伤害自己的时候被乐六阻止,下面的事情,他彻底记不清楚,被别的男人占据的羞耻感绝对超越了其他东西。

    床边没有鞋,王师毅也不用,赤足下地,勉强移了两步。屋子里什麽装饰都没有,家具简单至极,若不是床上的被子,根本没有人居住的迹象。王师毅随便看看,急著想走,可刚一转身,就见门边坐著一人!

    乐六!

    方才王师毅明明没有察觉有人存在此处的迹象,可一扭头就看见乐六一人坐在门边的一张太师椅上,张开四肢,垂著眼睛,没有任何动作,远看倒像是睡著了一般。

    可乐六知道王师毅看过来了,立即说:“别乱动,回床上去。”

    王师毅一听,确是乐六的声音,只不过语速缓慢,说著说著就像被什麽绊住一般,就几个字,还断断续续。这又是怎麽回事?王师毅以为见到乐六弱势,也不顾全身疼痛,加快步子要向房门走去──他心想这下总能逃过去,连衣物都来不及管,忍耐著径直走著。

    乐六看著他的动作,但仍旧不动声色,静静地坐在那里。

    还没想清楚乐六是什麽情况,王师毅在门旁顿住,想迈开一步都不可能了。

    不仅是双腿,胳膊、头颈、肩膀,明明房门就在眼前,只要伸手出去就能推开进而走出去,可就是没法将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凑上去推门。王师毅拼尽力气,都没有反应,心中觉得不对,然後抽回手,往回略退一些,行动又不受限制了。

    什麽东西!只准後退,不能前进──就让你碰不到那扇门!

    “我起来前把你栓好了,”乐六又缓缓开口,说话的速度仍旧那麽慢,“这几天得养养,养好以前你别想出去。”

    ……“栓”!?这话怎麽说得像对待犬马之辈对待牲口似的!王师毅心中激愤,但身上又真是没有办法突破一种无形束缚,只能僵持在门边,死死地瞪著乐六。

    乐六察觉他在瞪这边,嘴角过了很久才挑上去,像是要费上许多力气一般:“白天里我都有事,你先好好在床上待著,晚上我闲了再来仔细检查。”

    白天有事?你那闲坐的模样叫有事?王师毅不甘心被人束著,咬牙切齿:“……谁会受你支使?!你究竟用什麽妖法把我困住,快撤了!”

    话一出口,王师毅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奇怪,像是哑了似的──昨晚明明被乐六锁住声音,怎麽现在像用多了一样嘶哑起来?

    “妖法?王师毅,别把自己看不见的称作妖。”乐六嗓子里窜出几声诡异的响动,似乎是笑声,“你现在是不懂,若昨天你愿做我徒弟,我指你一番,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可惜啊。”

    “当你徒弟?!你以为人人都巴望著当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王师毅手脚都定在那里,毫无作为,只能逞逞嘴上厉害,“你跟那赤目血魔到底什麽渊源,为他卖命,替他清道,还做些龌龊的勾当?!”

    王师毅早想明白了,驱尸乐六肯定是赤目血魔收於麾下的邪道妖魔,问题是,赤目血魔究竟在什麽地方?

    “我不过寄人篱下,得人方便,卖命谈不上。”乐六的眼睛珠子也动也不动,王师毅仔细看了,他只有手指和脚尖有细微的动作,若不定睛,根本发现不了,“我在安德徒弟不多,忙不过来,想多几个替我做事,我也有时间研究活人的玩法。

    “既然你不乐意帮我掌著安德里的热闹,那我只好留你下来,助我琢磨琢磨玩法了。”

    乐六也不抬起眼来,晓得王师毅还僵持在门边坚决不愿回到床上,轻叹一声,右边的手肘轻轻动弹。王师毅立即觉得身後一股力量在拉扯著他往回拽,怎麽硬挣也脱不开身;但又跟昨天被乐六Cāo控著的时候不同,昨天他感到自己是直挺挺的,被扯著脱衣服的时候还抖得厉害,而现在好像每个关节都不是他的了,或者说,好像自己已经不能按照想法控制身体,任由每个部分自说自话去──刚才下床是分明可以自如的!

    “看来效果不错。”乐六看到他的窘态,声音里有些笑意,顿了一会儿,还状似由衷地说道,“先去歇著,好好养身体,别让我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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