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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计退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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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一道薄薄的影子犹如轻烟般从石壁中渗出,瞬间幻化成人形,同样一身贴体黑衣遮住全身,身材却比言庚魁梧高大了许多。更多小说 ltxsba.com

    姜惑并不惊慌,心知必是“十血祭”中另一位死士,恭敬施礼:“见过师叔。”这位黑衣人身上并无言庚的烟火味道,而是多了一股杀气。

    言庚道:“这是大王帐下第一勇将宗华昭。且诺之所以收你为徒而不传功,乃是因为宗华昭才是可让你的能力得到最大提升的名师!”

    姜惑奇道:“莫非宗师叔的心愿亦是收一个徒弟?”

    宗华昭笑道:“我们十人中虽有心愿相同之士,但我可不似且诺那么小气,平生最恨门第之见,只要我的独门心法能够流传于世,不致失传,心愿已足,又何必非要择徒授技?”

    宗华昭这一句话说得意兴遄飞,气度淋漓。姜惑被他四溢的豪气所动,诚心诚意道:“能得到宗师叔指,必令师侄终身受用不尽。”

    宗华昭道:“你身上具备一切绝世剑客所需的条件,欠缺的只是对敌经验与发挥体内最大潜力的法门,徒有腾龙之胆,却不善运用。但只要我将调息运气的独门心法传给你,不出一月,管叫你一剑在手,傲视江湖,莫说是盖天华,就算他老祖宗季天龙重生,你亦足有一拼之力。”

    言庚解释道:“季天龙是当年神农氏帐下武技最强的亲卫,一套‘射日剑法’冠绝神州,盖天华乃是他的传人。”

    姜惑听到“射日剑法”四个字,不由想到那箭射九日引发梵天之战的大英雄后羿,季天龙剑法能以此为名,足见受人推崇,遂暗记于心。

    言庚又道:“‘腾龙’本是南海神兽,性极暴烈,其胆乃是天下纯阳之物,虽入你体,却有诸多排斥,效力尚不及五成。但只要以万蛇之胆为引,万蛇之羹为药,加以调合,百日后便能与你身体合而为一,发挥出全部潜力。”

    姜惑才知言庚与宗华昭出现在虿盆之底看似偶然,却皆有深意,或许这一切都是那千年破界预言中早已安排好的宿命。

    自此姜惑就在虿盆之底安心住下,言庚在甬道上开一小洞,安上活门,便可取蛇做宴。姜惑每日先食言庚精选的五枚蛇胆,再听宗华昭讲解内息运用之法,最后又大吃一顿万蛇之宴。

    言庚与宗华昭皆可在地底随意出入,每至夜深时便去打探朝歌消息。

    西岐之兵在崇城大胜,北伯侯崇侯虎被擒。姜子牙不顾仁心厚道的西伯侯姬昌反对,强斩残暴虐政的崇侯虎。但收兵途中姬昌身染重疾,不治而亡。姬昌临终托孤姜子牙,扶其子姬发即西伯侯之位,是为武王。三军缟素带孝,运姬昌灵柩返回西岐,武王姬发拜姜子牙为尚父,百官各升一级,尽遵先王姬昌之仁政,颁行四方,自此诸侯服膺,民心皆属西岐。

    报到朝歌,有大臣谏纣王起兵征讨西岐,纣王却认定姬发羽翼未齐,姜子牙一介术士,难有作为,并不以为意。何况太师闻仲离开朝歌后,纣王少了束缚,又有费仲、尤浑两人献计,苏妲己变出百般花样,更诱得纣王变本加厉沉溺于玩乐之中,仅有武成王黄飞虎一人苦撑朝中政务。

    姜惑认清了苏妲己的凶残面目,心若死灰,对世事几无挂牵,加上身处虿盆之底,又有万蛇守于甬道之外,左右无处可去,便静心练功。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后,在他身上已不知不觉有了极大的变化。

    初离幻谔之镜时,姜惑皮肤黝黑,筋骨虬结,容貌俊朗而棱角分明,显得狂放不羁,神态慑人,一眼望知身怀异相。如今皮肤渐渐转白,骨骼略缩,肌肉内敛,相貌更是柔和了许多,倒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是神华内蕴,已颇具宗师气质。

    虿盆之底虽不见天光,但言庚与宗华昭禁锢地底千年,每日午时阳光最烈的三个时辰中仍不得不避入地底深处。

    这一日正值午时,姜惑功运三十六周天后,刚刚调停收功。忽听到头上摘星楼人声喧哗。原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勤修苦练后,姜惑功力大长,修为更进一层,此刻神清气爽,精力旺健,耳聪目明,所以能从甬道外万蛇嘈杂中分辨出摘星楼上的声音。

    地底下原是不辨时辰,但姜惑天赋异禀,并不混乱。依稀算来在虿盆之底已呆了两个多月,今日正是元旦。听着楼上欢声笑语,不由加倍思念亲朋好友,父亲祁蒙在地底受苦,等待自己拯救;小婉身死客乡,仇人苏妲己却是自己的母亲,虽已恩断义绝,毕竟无法狠心杀之;而本与义弟寄风说好同离朝歌,亦不知他现在何处流落;与青妍匆匆一见后念念不忘,更有那偷偷一吻,惹得自己情根暗种,但她恐怕早已把自己抛至九霄云外;倒是言庚打探到闻笑笑得知自己被苏妲己所害后怒冲中宫质问,这段时间还常来摘星楼下垂泪祭奠,想不到初识她时处处与自己作对,最后反倒是颇有情义。忆起那三晚与闻笑笑在朝歌城楼夜话、畅所欲言的情景,甚为怀念。试想若是自己突然再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不知这任性而骄傲的闻大小姐会作何表情?想到这里,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正沉思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姜惑耳中,正是苏妲己。

    乍闻苏妲己的声音,姜惑心中百味杂陈,不由凝神细听。只听苏妲己笑劝道:“夫人既然做了妲己的姐姐,便算是皇姨,侍饮一杯也无妨。”

    另一个女子语含羞愤道:“自古君不见臣妻,恳请陛下赐臣妾下楼,感圣恩于无极。”

    又听纣王笑道:“皇姨谦而不坐,本王立奉一杯如何?”

    那女子痛斥道:“昏君!我丈夫替你挣下江山,立奇功无数,你却不思酬功,反而信苏妲己之言欺辱臣妻。我今日决不相从,你与苏妲己这贱人日后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纣王怒喝左右:“给本王拿下。”

    那女子大叫一声:“将军,妾今日替你一全名节。”随即听到她从楼上坠落,再无声息。

    原来那日苏妲己被武成王黄飞虎放出金眼神莺抓伤面门后,一直寻机报复。那西宫娘娘黄妃本是黄飞虎之妹,每年元旦黄飞虎的夫人贾氏便入宫与之相会,苏妲己得知此事后心生毒计,先对纣王夸赞贾氏容貌,引得纣王色心大动,又抢在贾氏见到黄妃之前将她接入中宫,百般讨好贾氏,拜为姐妹,诱她来摘星楼游玩。而纣王早已在摘星楼暗处等候多时,见贾氏果有花容月貌,再也按捺不住,出面调戏。谁知贾氏名门之女,不堪羞辱,又深知纣王手段,为保名节竟坠楼自尽。

    纣王自讨没趣,逼死贾氏,闷闷不乐,苏妲己奸计得逞,暗自得意,施出妖媚之术劝解纣王,又说了不少武成王黄飞虎的坏话。

    姜惑虽不了解前因后果,却猜出定又是苏妲己设下毒计,使某位大臣妻妾受纣王所迫身亡,相救不及,唯有叹息。又听到苏妲己浑不当回事地讨好纣王,谗言污蔑,更恨她祸国殃民,耻以其为母,愤郁难平。

    又想到死在苏妲己手中的小婉,姜惑胸口剧痛难忍,刹那间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早日离开朝歌,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曾经是自己母亲的女子。姜惑冲动之下一掌拍出,竟将那封死的甬道轰开。

    虿盆中那些毒虫蛇蝎久不喂食,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甬道大开,顿时齐齐冲入。

    姜惑经这些时日的练习,已是武功精进,今非昔比,左手护胸,右手长剑进击,剑沉势猛,当者披靡,便在万蛇之阵中横冲直撞,大开杀戒,一泄愤怒之情。

    摘星楼上纣王与苏妲己见到虿盆之中群蛇大乱,翻涌如潮,惊恐之下传令加派侍卫守候,匆匆离去。

    姜惑杀得群蛇血肉横飞,正欲一鼓作气杀出虿盆,忽听蛇阵中传来一记尖利的蛇嘶声,混乱的蛇群闻声皆退,体型粗大的蟒蛇在下,身体细长的毒蛇在上,首尾相缠,隐隐摆成一个阵法。

    姜惑料知蛇王现身,心中一动,忽想到初落虿盆中时感应到破界宝物,多半就在那蛇王藏身之处,不退反进,往那蛇王的方向杀去。

    谁知万蛇收到蛇王命令,不再群拥而上,而是进退合一。先是蛇阵内凹,现出一条通道,待诱得姜惑贸然冲入,四面八方的毒蛇复围而上,数条大蟒诱姜惑出剑,其余毒蛇则伺机而动,更不时有蝎子、蜈蚣等小型毒虫从他脚下偷袭而至,俨然如行兵布阵般,攻守皆有法度。

    姜惑踏出几步已知不妙,险些被几条毒蛇趁隙咬中。灵机一动,功运双臂,只把长剑舞得泼水不进,缓缓前行。虽然大耗功力,但剑气纵横之下,群蛇稍一近身,便被姜惑浑厚的剑风所绞碎,终于杀至虿盆另一端,眼前赫然又出现了一条圆形的甬道,直径粗达六、七尺,足供一人矮身通过。

    姜惑瞧出这条甬道显然是一条极大的蟒蛇出入之地,多半就是那蛇王。甬道周围有一排生相奇特的金蛇守候,数量不过百条,见姜惑杀来,竟不退后,而是齐齐昂首吐信发出嘶叫,状极狰狞。甬道附近竟无蛇虫腥风咸气,反而隐隐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闻之清爽,仿如花露芬芳。

    姜惑心头感应更强,知道那宝物必是被蛇王守卫着,一咬牙欲要钻入甬道。就在此时,姜惑左右与身后的万蛇发狂般朝他攻来,他经过这一路拼杀,内力已略有衰竭,长剑连斩近千条毒蛇后,已渐渐慢了下来。

    姜惑艺高胆大,遇变不惊,右剑依然挥舞不休,凝力于左掌,防备那一群金蛇袭击。但那排金蛇却并不寻隙来袭,而是齐声长嘶,猛然大张蛇口,喷射出一串串毒液来。

    姜惑不料金蛇可用毒液远程攻击,一时躲避不及,只得抛下长剑,运起十成功力,双掌连发劈出强劲掌风,将毒液吹开。就在他全力出掌,身法现出破绽的瞬间,甬道深处中忽弹出两鬼火,一道毒液猝然而至,端端正正射在他胸口上。

    随即甬道中蹿出一条长达三丈,粗有五六尺的赤金色大蛇,正是万蛇之王。但见它蛇头上生有一个碗大的肉瘤,那两鬼火竟是它的一对眼睛,张开血盆大口,软鞭般的蛇信吞吐不休,朝着姜惑一口咬下。

    姜惑被毒液射中,胸口一凉。眼见蛇王大口袭至,勉强朝旁边跳开,只觉浑身麻木,几乎一跤摔倒,知道自己身中奇毒,绝难躲开蛇王的再次攻击,暗叹我命休矣。

    就在此刻忽生奇变,一股浓烟从姜惑胸前迸出,裹住他全身。万蛇错愕不前,蛇王张口喷出一道狂风,但浓烟散尽后,姜惑竟已消失不见。

    众蛇齐嘶,涌至姜惑方才出现的地方,却全无他踪迹。

    原来姜惑把小婉赠他的“隐珠”放于胸口怀中,而蛇王喷来的那一道毒液不偏不倚正射在“隐珠”之上,顿生奇效,令姜惑隐身不见,方才逃过葬身蛇腹之厄,此刻的姜惑正在那蛇王甬道中。

    姜惑深知蛇王可闻人气而至,不敢多停留。无奈身体麻木,胸口冰冷如僵,脚步发软几乎挪移不开,幸好手上尚有些力气,屏住呼吸鼓起勇气余勇,扶着那沾满蛇液的湿滑石壁艰难地一步步朝里行去。

    甬道中地势平缓,并无曲折,姜惑行出近二十丈的距离后,那股异香更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长宽达七八尺的宽阔洞穴,洞穴周围皆用嶙峋怪石堆砌而成,仿如一间石室,上露出几道缝隙,粼粼光线倾泻而下,照得洞穴中气氛诡异。

    洞穴正中有一株大花,状如睡莲。然而那花色呈血红,大叶长茎,花瓣层叠足有百数,可见红色的汁露从花瓣中泌出,黏浑如血,积少成多,凝成珠状,沿花根滴下。花下有一坑,大小足容人躺卧,那些落下的花汁皆在坑中汇集,仿如血池。

    更奇的是那些花汁并不渗入土中,亦不相溶,每一滴花汁皆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宛若一颗颗血珠,花下已聚了大半池血珠,映着隐约的光线,折射出瑰丽如幻的色彩,妖诡至极。

    而散发出那奇异香气的竟非那大花花蕊,却是这一池血珠。

    见此情景,再加上心中强烈感应,姜惑再无疑问:这朵被万蛇守卫的奇异大花,正是破界宝物中的妖莲之花!

    姜惑望着眼前如真如幻的一幕,心神震撼。暗忖此地乃是在皇宫内院之中,不知妖莲之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瞧这洞穴虽是蛇王居所,但应是半天然半人工而成,绝非蛇王可建。又想到当年纣王为修虿盆,强令朝歌居民每户纳蛇三条,才凑足数万毒蛇,莫非是因为附近蛇虫尽归于此,才引来了蛇王与它守护的妖莲之花?

    忽听身后异响,却是那蛇王在虿盆中遍寻不见姜惑,回洞穴查看。姜惑虽已隐形,但不知“隐珠”效力能持续多久,又恐那蛇王能闻到自己身上气味,紧盯着蛇身七寸之处,暗暗集气于掌,谁知才一提气,身形顿显,才明白隐形之时决不能妄动内息。

    蛇王立时警觉,回头望来。姜惑身中蛇毒,又失了长剑,料难御敌,连退数步,已至那血池边缘。蛇王昂首吐信,眼露凶光,蓦然一声暗嘶,蛇头一弹,闪电般射来,姜惑奋力闪避,奈何中毒后身体乏力,脚下一滑,竟跌入那血池之中,暗叫不妙。

    蛇王一击不中,见姜惑跌入血池,却不再继续攻击,犹疑着在池边游走,蛇身始终不敢接近血池三尺之内。

    姜惑忽想到师父且诺说过以“妖莲之花”的汁液洗浴全身,身轻体健,百毒不侵,且能令所有火系法术失效。悟到这池血珠必就是那“妖莲之汁”,乃是天下蛇虫的克星,难怪那蛇王在池边隐忍,不敢袭击。

    血池中那一颗颗血珠滑而坚固,被姜惑身体压去并不破碎,只是在池里滚动不休。有些血珠更是从姜惑衣服缝隙中钻入,贴在肌肤上,黏润而滑腻,他心头发悚,哪敢捏碎血珠用汁液洗浴全身,恨不能立刻跳出血池,奈何那蛇王守在池边,只得强自忍耐。

    蛇王在池边游弋良久,终于停下,鬼火般的双眸端端罩定姜惑,大口中蛇信吞吐。一人一蛇对视片刻,蛇王转身游至洞穴一角,闭目安睡,浑如忘却了姜惑的存在。

    姜惑知道自己暂时脱险,松了一口气。他纵然胆大包天,见到这妖莲之花的种种异象后亦不敢轻举妄动,唯盼能早些解毒,杀出蛇窟。回想摘星楼上盖天华给自己的八字赠语:遇水则变,潜风而藏。蛇王毒液属水,莫非正是因为怀中“隐珠”遇上毒液后方发挥隐形之效?再忆起在恩州驿时自己身中青妍的暗器,小婉相救时忽然隐形之事,青妍那暗器浑如寒冰所制,至冷至寒,无疑亦是属于水,所以才激发了隐珠的神效?但盖天华又从何得知“隐珠”的秘密?最后想到破界宝物中的“行雷珠”不但可召雷电伤敌,还能暂隐身形,更是水系法师的天敌,与这“隐珠”遇水则变的特性颇有相合之处,二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姜惑百念丛生,想得头脑发昏,依然苦思不解。他与群蛇一场大战消耗甚巨,又中了蛇王之毒,此刻渐感精疲力竭,眼前发黑,终于支撑不住,在血池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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